仆知之矣,高皋为别,执手未期,浮云色晓,怅然魂飞,前辱赠书,知命仆息心越地,采药稽山,友人幸甚,去岁迫名茂才,冬尽不获有报,引领於邑,情讵可及足下推仆者,不一二谈也。
仆闻狂士之行有三,窃尝志之,其奇者则以紫天为宇,环海为池,倮身大笑,被发行歌;其次则坚坐崩岸,僵卧深窟,朝湌松屑,夜诵仙经;其下则辞荣城市,退耕岩谷,塞迳绝宾,杜墙不出。然者皆羞为西山之饿夫,东国之黜臣,而况其乡党乎?或有社稷之士,入而忘归,则争论南宫之前,卫主於邪,伏身北阙之下,纳君於治;至乃一说之奇,惊畏左右,一剑之功,震栗邻国。夫能者唯横议汉庭,怒发燕路,且犹不数,而况於邻里乎?
若仆之行止,已无可言矣,材不肖文,质无所直,徒以结发游学,备闻士大夫言曰:“在国忠,处家孝,取与廉,交友义。”故拂衣於梁齐之馆,抗手於楚赵之门,且十年矣,容貌不能动人,智谋不足自远,竟惭君子之恩,卒离饥寒之祸,近亲不言,左右莫教,凉秋阴阴,独立闲馆,轻尘入户,飞鸟无迹,命保琴书,而守妻子,其可得哉?故国史小官也,而子长为之,执戟下位也,而子云居之。
仆非有轻车骠骑之略,交河云险之功,幸以盗窃文史之末,因循卜祝之闲,故免首求衣,敛眉寄食耳。若十口之隶,去於饥寒,从疾旧里,斥归故乡,箕坐高视,举酒极望,虽五侯交书,群公走币,仆亦在南山之南矣。此可为智者道,难与俗士言也。
方今仲秋风飞,平原彯色,水鸟立於孤洲,苍葭变於河曲,寂然渊视,忧心辞矣。独念贤明蚤世,英华殂落,仆亦何人,以堪久长,一旦松柏被地,坟垄刺天,何时复能衔杯酒者乎?忽忽若狂,愿足下自爱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