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之生贤人也,大抵以刚直葆其本真,其回枉柔靡者,常滑其自然之性,而无以全其纯固之天,即幸而苟延,精理已销,恒干仅存,君子谓之免焉而已。国藩尝采辑国朝诸儒言行本末,若孙夏峰、顾亭林、黄梨洲、王而农、梅勿庵之徒,皆硕德贞隐,年登耄耋,而皆秉刚直之性,寸衷之所执,万夫非之而不可动,三光晦、五岳震而不可夺。故常全其至健之质,跻之大寿而神不衰。不似世俗孱懦竖子,依违濡忍,偷为一切,不可久长者也。
同年生陈君仲鸾与余交十余年,每相与议论平生,慷慨不挠。或品第当世人伦,意所不可,睥睨讥切,无所复忌。同人或谓仲鸾居吏阔别曹司,身处卑冗,更事未深,宜其嚣嚣不绌;若移置要地,稍稍练习文法,亦且破觚而为圆矣。既而仲鸾果以考第入直率机,而戆直发愤,芒角森然,曾不减其曩者之旧。吾乃私怪生民刚直之性,其禀之有厚有薄,未可以一概度量也。
间辄与仲鸾语家世之计,及太公、太母之行。仲鸾为余言封翁荫酿召先生,生而伉爽,屡经艰险,履之如夷。遇人有心所不许,虽豪贵人必唾弃之。即心之所许,虽孤婺卑贱,必引而翼之,愈穷厄,愈礼敬与均。自亲族州闾,皆服其诚信,远近纷难,就之决遣,凡所论断,久而辄应。封母高太恭人,祗顺惇笃,尊尚节义,盖皆有刚直之风。然后知仲鸾之激烈不阿,虽受性独厚。亦其禀之庭闱者,岁渐月染,涵濡之久而不自知也。人固视乎所习,朝有媕婀之老,则群下相习于诡随;家有骨鲠之长,则子弟相习于矩矱。倡而为风,效而成俗,匪一身之为利害也。
今年八月,为先生暨太宜人七十生日,年家之子,同官之良,咸称觞仲鸾之邸第,作为诗篇,以祝难老。属国藩为之序,余乃略述平昔与仲鸾言论大指,以著先生之节概,因推国初诸儒以刚直而享大年者,为先生致善祷之谊,亦使世之君子,闻之而有所警焉。
译文
天造就贤人,大都赋以刚直性格来保持他们的真纯本质,那些柔曲软弱的人,往往乱了自己的天性,而无法保全纯真敦厚的本质。即使侥幸苟且地延长了生命,精神也已经消亡,只留下躯体,正是孔子所说的活在世上幸免于祸害罢了。我曾悉心搜集了本朝众多儒者的言行与事迹,诸如孙夏峰、顾亭林、黄梨洲、